摘下貓耳之時

從這天開始，冒牌黛莉就沒再來上學了。雖然不是十分意外，但心裡頭還是有些疙瘩。而我們也同時發現，艾克法繼續延續著昨天下午的缺席，直讓人摸不著頭緒。

午餐時刻阿諾刻意避開媞雅，拉著我單獨上去頂樓談話。

「怎麼？為何不找媞雅那女人一起來？」

「昨天拜託我蒐集資料的人不是只有你一個嗎？」

啊……是啊……我那時的確是這樣打算的。

「關於你昨天要我調查的東西，雖然有很多地方仍然不清楚，不過我還是找到了一些有趣的資料。」他說。

「喔？」

阿諾將口袋裡的投影操縱機放置在地面，它朝上方騰空展示出了電腦的螢幕畫面。

「首先就是關於這個國家的建立過程。事實上課本所教的知識有很多與真正的史實有所出入，我簡單說明一下這個差異在哪──」阿諾將桌面上的一個資料夾點開，並將裡頭其中一個檔案開啟。

「課本上說桃壢聯邦的前身是由舊曆2050年第三次世界大戰後隔年，從中華聯邦分離出來的新聯合國託管領地──台灣，當中的北台灣大區轄下的桃園市演變而來的。並且後來在2060的第四次世界大戰中，從台灣分離出來成立北台聯邦。」

「嗯……所以呢？」

「等等我還沒說完！」

「呃，好請繼續。」

阿諾推起眼鏡，繼續用那快要斷氣般的語調說著。

「我們的歷史課本裡面只提到，後來北台聯邦與首都位在東京的大和關東共和國以及上海城邦、新首爾合眾國、大曼谷共和國、新加坡等大東亞地區重要小國，聯合成立了現今的大東亞聯盟，並推舉北台聯邦出身的白永夜為首任秘書長，後來他自己再把這個職位改稱主席。」

「嗯哼？」

「他因為將大東亞聯盟的總部設在台北，所以也順便將北台聯邦畫為自己轄下的直屬領地。換句話說，就是覺得自己已經是整個東亞地區最有權力的人了，所以就脅迫自己家鄉的政府接受他的統治這樣。」

「喔？所以就是一位鴨霸的老先生奪權的故事？這些課本上不是都提過了嗎？到底……」

「我才要講到重點，你不要一直打斷我嘛！」

阿諾清了清嗓子，將檔案裡的照片稍微滑動的一下，調出了一張老照片。

「這哪位？」

「這就是課本上沒提到的東西。」

阿諾將照片放大，讓臉部的部分變得較為顯眼。

「有關白永夜到底是怎麼當上大東亞聯盟主席的這個內幕，你知道嗎？」

「我記得好像是因為，他是結束第四次世界大戰東亞戰區的英雄吧？」

「你只對了一半，事實上第四次世界大戰光靠他一人根本沒辦法落幕。幕後的真正功臣就是這傢伙──」

我順著阿諾的手指將目光集中在照片上的這個人。

「──瑞克．尤恩。」

「他做了什麼嗎？」

阿諾瞥了我一眼，伸手將另一個檔案拖了上來。

「關於尤恩家族，你有印象嗎？或是我說尤恩集團……」

「嗯？欸等等……好像前幾年的國際新聞有稍微提到的樣子，是在歐洲吧？」

「北美啦！啊──我看還是我直接講好了！」他翻了個白眼，將螢幕上的資料念了出來。

「尤恩家族是世界上著名的軍火商，發跡於舊曆1990年代，當初靠著波斯灣戰爭開始累積財富，後來在美國漫長的反恐戰爭中開始主導了其背後的軍事決策權。第三次和第四次大戰期間，由於各國基本上都向尤恩集團購買了最先進的武器，所以它們在這時藉此累積了大量的財富，成為了第四次世界大戰結束前，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家族。」

「喔？那他跟白永夜有啥關係？」

「其實你別看現在白永夜老先生這個樣子，四十八年前他可是二十出頭的革命領袖呢！當時第四次世界大戰末期，各國皆已陷入混亂的內戰而呈現一片廢墟的狀態。白永夜為此特別飛去北美聯邦，請求與尤恩家族進行合作。」

阿諾邊說邊打開了一張被局部塗黑的照片檔。

「這個臉被塗黑的傢伙就是你前一張看到的那個瑞克．尤恩，另一邊這面色凝重的年輕人就是白永夜。」

我探頭看了一下照片，再回想起昨晚電視裡的老人形象，實在是很難將他們做連結。阿諾看了看我困惑的表情，便繼續說下去。

「白永夜與瑞克．尤恩交換了一個條件，這最終影響了後者願意加入白永夜的陣營，進而結束了東亞地區的戰場。」

「是什麼條件？」

「就是同意讓尤恩家族在戰後不被追究任何戰爭罪責，並且享有永久的免稅特權與刑事豁免權。不過條件就是尤恩家族必須依照白永夜的指示，將東亞地區的各國領導政府一一消滅，並協助他成立後來的大東亞聯盟，而且還要堅定支持他當上唯一領導人。」

「蛤？光一個這傢伙就能這麼威？」

「反正那個時代就是手中有槍桿子，大家都會聽你的。」阿諾又推了下眼鏡，鏡面反光照著我的眼睛。

「既然這個瑞克．尤恩這麼重要，那為什麼我們的教科書裡卻隻字不提呢？」

「這一切都要從新曆十八年騷亂說起。距今三十年前的新曆十八年，發生了著名的大屯山噴發事件。此次事件造成台北城毀滅，並且讓北台聯邦南遷至桃園，最終改組為桃壢聯邦。」

「啊──這段歷史我也聽過了，歷史課本基本上也有談到。所以這到底為什麼會讓瑞克．尤恩消失在教科書裡咧？」

「根據我所掌握到的情資，是由於三十年前的那次事件，尤恩家族與白永夜的關係開始逐漸變得緊張。一來是因為尤恩家族一開始來到這裡的時候，就已經定居在現在的那個住址。所以在大屯山噴發事件的時候完全不受影響，造成白永夜身邊的親信們心理不平衡；二來是因為災難發生當時，尤恩家族並沒有如預期那樣運用自身的超高科技來拯救災民，所以讓白永夜相當不滿。另一方面，白永夜因為害怕尤恩集團太過強大，於是私下派人竊取尤恩集團的高科技技術，並多次在未經尤恩集團允許的情況下，擅自公開秘密研發的科技，甚至還將發明者冠上自己的團隊的名字，卻完全忽視了尤恩集團從中付出的貢獻。於是就算雙方關係努力撐了十幾年，終究還是在敵不過互信不足的矛盾，尤恩集團最後選擇出走回到最初的發跡地北美聯邦。」

聽到現在我都有點頭昏腦脹了，但又不好意思打斷阿諾的長篇大論，只好開始眼神放空。

「然後咧？」

「然後？然後就因為北美聯邦與大東亞聯盟是敵對關係，所以白永夜當然氣炸啦？以至於現在教科書都隻字不提這個家族的存在，這就是因果關係。」

「所以這跟艾克法有啥關係？」

「接下來你慢慢看就知道為什麼會有關係了。」

「齁？」

阿諾接著點開了一則四年前的新聞，並開始解說著。

「尤恩集團在五年前被北美聯邦大動作列為恐怖組織而消滅了，這件事在國外可是鬧上了好幾天新聞版面的說，不過我看國內似乎很冷處理啊……雖說如此，外界仍猜想這個家族應該還在世界上的某處持續活動。」

「等等你說尤恩集團後來被消滅了？」

「於是終於要進入壓軸了！」

阿諾沒理會我的提問，將螢幕裡的視窗一一關掉，只留下一張照片。

「這是？」

「尤恩家族後來在國內留下的最後一個住所──尤恩大宅。」

我朝著那棟似乎是十九世紀風格的建築端倪了許久，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心中縈繞著。

「怎麼感覺好像……在哪裡看過？」

「你會有這種感覺很正常，因為我們前幾天才去過。」

「欸？」

「沒錯這是艾克法目前住的地方，也就是他所謂『獨角獸公館』的建築。」

「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
「這棟建築照理來說早在十八年前就應該已經荒廢了才對，不過最近卻被艾克法拿來當作根據地，怎麼想都讓人覺得事有蹊俏。」

「他有可能只是擅自霸佔尤恩大宅當作自己的家嗎？」

「這我想不太可能吧？因為尤恩集團當初與白永夜簽署的合作契約仍在生效中，政府不可能會漠視這種情況發生才對。我猜，或許艾克法本身與尤恩家族有血緣或是親屬的關係，所以才能使用那棟建築。」

「咦？至於那個『獨角獸』呢？」

「我想應該就是尤恩集團的變體吧？」

「說的這麼肯定？」

「也只能朝這個方向想囉？」

「你不覺得還是有點怪怪的嗎？」

阿諾再度翻了個白眼，仰天嘆了一口氣。

「札克呀！當初不是你要我調查的嗎？現在怎麼意見這麼多！」

「呃，我只是覺得不能就這麼簡單地定下結論……」

阿諾一臉無奈地貼近我的視線，似乎試圖從我瞳孔裡挖掘出什麼東西。

「欸，你昨天另外還想問的事是什麼？」

「蛤？」

阿諾挑起左眉，同時噘起了嘴。

「如果我們心裡想的是同一件事，那我另外找的這個資料或許對你有幫助──」

他將投影螢幕連上網路，並把一個網頁打開。

「這是什麼？」

阿諾攤手示意我點擊網頁當中的一個連結，我瞄了他一眼，便不加思索地朝它按下去，畫面瞬間跳出一長串圖表。

「這是翁策銘教授最近公布在網路上的『雙胞胎消失論』的研究報告。」

「呃……」

「看你的表情我想我應該是猜中了。」

我嚥了下口水，仔細看著裏頭的資料。

「所以這是真的嗎？雙胞胎真的從人類的基因中退場了嗎？」

「大概吧？這項研究發現，從建國初期開始到去年為止的統計資料顯示，雙胞胎的誕生數量呈逐年遞減之趨勢，在二十年前幾乎正式絕跡。也就是到了我們這一代，已經可以說是沒有任何雙胞胎誕生了……至少在桃壢聯邦是這個樣子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，縱然這份資料是這麼說的，不過我們現在依然能夠聽到某某人又生了雙胞胎，哪裡又出現了雙胞胎，但是雙胞胎這個詞卻逐漸成為社會的禁忌話題。這些現象都十分奇怪，我想或許政府是想掩蓋雙胞胎其實依然存在的真相，不過用意為何我就不得而知了。」

阿諾說完便將螢幕關閉，順便收拾餐盒準備回到教室。我望著自己還剩下一半份量的便當，不知怎麼的失去了食慾。

「齁──我就知道你們兩個男生在這裡！你們在頂樓聊什麼悄悄話嗎？」這宏亮的真的聲音不用多想，閉眼知道是媞雅了。

「很可惜啊，我們剛好結束要回教室了。」阿諾說。

「欸？怎麼這樣？老娘好不容易才逮到機會要問問看你們關於艾克法的事情的說？」

「呵呵……那件事情我們下次在聊吧！」

待續……